第143章 衣锦还乡(1 / 2)
佩蒂说的不错,八月的巴黎像一口密不透风的巨大蒸笼,热得发狂。
太阳刚爬上东边的屋顶,沥青路面就开始融化,马车驶过会留下深深的辙痕,混着马粪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。
塞纳河不过清澈了两个多月,如今的水位降到了一年中的最低,裸露的河床泛着青黑色,腐烂的水草与垃圾在烈日下发酵,臭气顺着风势弥漫到整个城市。
莱昂纳尔推开窗户想透透气,却被一股浓烈的氨气呛得连连咳嗽——
街对面的马厩清理不及时,厚厚的马粪已经堆到了人行道上,绿头苍蝇嗡嗡作响地盘旋在上方。
“这鬼天气。”艾丽丝端来一盆凉水,用毛巾擦拭着佩蒂的额头,小姑娘的脸颊已经长满了痱子。
报纸上再次充斥着关于“巴黎之臭”的报道。
《费加罗报》刊登了医生们的联名信,警告“高温与污秽可能引发霍乱”,建议市民“避免在日落前外出”。
巴黎几乎所有的沙龙、舞会和戏剧都停办了,能离开的人都离开了——今年他们晚走了几天,还是因为那场驱魔仪式。
艺术家们一方面要避暑,另一方面酷热的天气也让他们饱受梅毒症状的困扰。
「福楼拜家的星期天」,刚进入八月就没了消息。
居斯塔夫·福楼拜回到了鲁昂附近的康特勒小镇,躲在在克罗瓦塞别墅,与自己的顽疾作斗争。
他的情况尤其糟糕。
莫泊桑去鲁昂探望他时,这位大作家正躺在乡间别墅的阴凉处,腿上盖着浸了药水的布巾。
他愤愤不平:“那些该死的脓疱,在巴黎根本没法好好写作。”
他的书桌上散落着《布瓦尔与佩库歇》的手稿,字迹因颤抖而显得潦草。
但他的这个学生,此时下体也布满肿块,两条腿和整个屁股都因为涂碘化汞而变成了蓝色。
福楼拜建议:“居伊,试试水蛭和灌肠吧,我觉得颇有效果……如果不行,再试试放血……”
……
左拉也离开了巴黎,带着家人去了马赛。
他在给莱昂纳尔的信中描述:
【这里的海风至少是干净的,不像巴黎,连呼吸都觉得在吞咽腐肉。】
他还提到,自然主义文学小组的年轻成员们大多去了诺曼底或布列塔尼。
【只有于斯曼那个怪人,宁愿闷在巴黎研究中世纪的手稿。】
「星期四晚餐会」和「梅塘夜会」自然也就告一段落。
没有了这些人,「沙尔庞捷的星期二」当然办不成了。
巴黎1879年的社交旺季划上了句号,再次开启就要等到凉爽的秋季了。
窗外传来马车夫的咒骂声,大概是车轮又陷进了融化的沥青里。
莱昂纳尔拿起羽毛笔,开始给两位邀请者回信——无论去哪里,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巴黎都是当务之急。
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那灰蒙蒙、被热浪扭曲的巴黎天际线上。
去罗昂伯爵的城堡?意味着无尽的应酬、虚伪的奉承,以及可能卷入更深的政坛漩涡。
随罗斯柴尔德夫人去意大利的别墅?那暧昧的暗示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。
一个更清晰、也更迫切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:回家,回阿尔卑斯山脚下的蒙铁尔小镇。
那里有凉爽的山风,有清澈的溪流,有熟悉的乡音,更有他许久未见的家人——他那因被骗而愁云惨淡的父母,还有深陷情伤姐姐伊凡娜。
骗子虽然遭受了远超想象的惩罚,但他给受害者留下的创伤一时半会还不能抚平。
莱昂纳尔不可能永远躲着自己的家人,现在回去时机刚好。
打定主意,他立刻开始筹划。
首先是如何安置艾丽丝和佩蒂,艾丽丝身份敏感,佩蒂不适合长途跋涉,都不能同去。
但把她们留在这闷热的公寓既受罪,也不安全。
他想到了爱弥儿·左拉。
左拉夫妇已去了马赛避暑,但他的梅塘别墅应当还有厨娘和仆人留守。
那里地处郊区,环境清幽,远比巴黎市区舒适安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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