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 为了人而书写(1 / 2)
福楼拜递过来是一杯波尔多红酒,在壁炉火光映照下,闪烁着宝石般的酡色。
莱昂纳尔感受到水晶杯壁的冰凉,陷入了沉思当中。
客厅里也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——左拉带着探究与期待,龚古尔捻着胡须若有所思,莫泊桑有些紧张,都德眼神温和……
所有人都在等这位刚刚崛起的文坛新星,宣布自己的阵营归属。
莱昂纳尔深知,福楼拜递来的不仅是酒,更是一面空白的旗帜,等他画下标志,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含混其词。
莱昂纳尔举起杯来:“感谢您的美酒,福楼拜先生,也感谢各位先生们对《本雅明·布冬奇事》的关注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众人,语气变得清晰而坚定:“然而,我必须坦诚地说,就像之前写《老卫兵》或者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》时一样——
我在构思本雅明·布冬的故事时,脑海中并未刻意想着‘自然主义’或‘文献体’,甚至连‘现实主义’,或者‘浪漫主义’的概念都不曾有过。”
此言一出,左拉的眉头微微蹙起,龚古尔捻胡须的动作也停下来。
在这个时代,创作不依循某种主义是件不可思议的事,尤其是他还这么年轻。
福楼拜眼中则闪过一丝了然和兴味:“哦?你准备做家里的波德莱尔吗?”
《恶之花》的作者波德莱尔是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先驱,在成名之初,就以摒弃传统、独辟蹊径著称。
但莱昂纳尔至少在这个阶段,不想当个离经叛道的旗手。
他放下酒杯,摇了摇头:“请允许我解释,我很钦佩自然主义对现实、对细节、对人性的执着挖掘;我也认同龚古尔先生所倡导的‘文献体’——
它要求作者如同历史学家般严谨,以确凿的细节为基石,构建起令人信服的世界。
当然还有现实主义,巴尔扎克先生的《人间喜剧》包罗万象,为我们树立了难以企及的丰碑。
至于那些曾风靡一时的‘浪漫主义’与‘幻想’,它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,也为我提供了无尽的灵感。”
他坦然地承认了各流派的价值,这让左拉和龚古尔的脸色稍霁,福楼眼中的兴趣更浓了,他很好奇莱昂纳尔最终会走向哪里。
莫泊桑、于斯曼等人则露出困惑的神色,莱昂纳尔还是准备当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?
“但是,”莱昂纳尔话锋一转,声音里涌现出一股热忱:“在我看来,这些伟大的‘主义’,更像是摆在一位厨师面前琳琅满目的珍贵食材,而非规定他必须做哪道菜的食谱。
假如我是这位厨师,我不会对自己说‘你必须做法式’,或者‘必须做意式’、‘必须做西班牙式’,我只是想做一道好吃的菜,而不是想着它属于哪一本菜谱。”
“哈,幸好你没有说‘英式’!”莫泊桑忽然出声打趣,现场起了一阵轻笑。
莱昂纳尔也不以为意,反而接着说:“如果是文学,‘英式’也未尝不是一道好菜。”
随即他就回归了主题:“《本雅明·布冬奇事》便是这样一道‘菜’。我需要描绘1789年那个热浪灼人的巴黎时,‘文献体’的细节便是我最坚实的支撑。
我必须让读者感受到吕克·布冬在巨大恐惧下的痛苦抉择,‘自然主义’对人性的深刻洞察,便是刻画其心理的重要参照。
我渴望展现那个生而衰老的婴儿,其存在本身对生命常规、对时间法则的质疑,这时,‘浪漫主义’和‘幻想’就赋予我打破现实桎梏的勇气和想象力。
而当我想通过黛芬妮在巴黎公社硝烟中的临终追忆,来拉开整个故事的序幕时,现实主义对氛围、对情感、对人物关系的细腻描摹又不可或缺。”
他环视众人,最后落在福楼拜身上,眼神明亮而坦诚:“所以,您问我属于哪个‘主义’?福楼拜先生,我只能说,我属于故事本身的需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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