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(上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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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嫁的队伍绵延数里,嫁妆之丰盛,从仆之众,令人瞠目,连最微末的奴仆都穿了上乘的光鲜衣物。一路仪仗礼乐,隆重热闹,所经之处,无人不知蒙兀的孟和汗亲自送公主嫁入中原皇室。

这可谓近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举,乃至数百年来,除却那些从惊心动魄的战役里流传下来的英雄事迹,公主远嫁是第一宗最值得为人所道的美谈。

经过了接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,送嫁的队伍最终在四月底抵达中原首都稻京,礼部特意安排一行人歇在四方驿馆。

才落脚三日,宫中便传来旨意,请孟和汗携公主谒见皇帝陛下,皇帝更将在当日设下盛大的飨宴。

阿茹娜虽贵为汗王公主,自小锦衣玉食,住最华贵的帐包,不过她鲜见平地而筑的房屋,若说见过,亦只是从汉人的画作中窥见一斑。

这日,她与孟和汗进了宫门,先是坐马车走了很长一段路,再乘软轿沿乌檐白墙走了老远,在某一处落了轿,又随内监的引进,转过一道道白玉栏杆、香木连廊,穿过数座斗拱交错的桥梁。

禁中大内鎏金翡翠、巍峨瑰丽,看得她目不暇接,心驰神荡,心中既是敬畏,又是赞叹,渐渐的,她的心思迷失在这些雕栏画栋、琼榭朱楼当中……

从前学过那样多的汉诗文,描述建筑之雄伟,宫廷之奢华,总不能与身处的蒙兀帐包所类比,她一度以为那些诗文是夸大其实,如今身临汉宫,那些诗文便登时跃然脑间,她方深信,诗中所述果然丝毫不假。

不知走了多久,那内监终于在一座宏伟的宫殿前驻足,并示意他们在外等候。她抬眼一看,那檐下的匾额赫然三个金漆的大字“洪德宫”,此时正是初夏,午后阳光灿烂,照射在匾额上,金光耀眼,更显得宫殿庄穆无比。

少时,那内监回来,含了一丝讨好的笑意,躬身道:“孟和可汗、阿茹娜公主,陛下有请,请随奴来东殿。”

孟和汗微一颔首:“有劳公公。”又转头对阿茹娜打了个眼色,示意她即将面圣,必须谨言慎行。

洪德宫有东西两偏殿,所谓的东殿即真光殿,皇帝惯常在此处理政务。

“咿呀——”一声,那厚重的殿门缓慢打开,越来越多的阳光涌进殿内。

阿茹娜赶紧垂下头,紧随孟和汗的步子,到得堂前,双膝跪下,用汉人的礼节跪拜中原皇帝。

“臣布日固德/臣女阿茹娜叩见圣上,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
静了片刻,只听得头上传来一把缥缈又略带几分慵怠的声音:“孟和汗远道而来,不辞劳苦,其心可嘉,来人——赐坐!”

孟和汗父女再次谢恩,阿茹娜扶起父亲安坐,自己则退立在一旁。

皇帝似乎在忙于案牍,并未抬头,殿内又归于安静。

“此女..…莫非就是汗王的掌上明珠?”皇帝的声音依然散漫悠远,总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。

孟和汗定了定神,拱手道:“正是息女。”

皇帝嘴角淡淡勾起:“娉娉婷婷,英拔玉立,孟和汗好福气……”他似笑非笑:“公主今年岁值几何?芳名唤作什么?”

阿茹娜心中陡然一跳,她素来敬仰中原的文教礼仪,早前又见皇宫飞楼连空,气吞霄宇,料想这天下至尊应当高贵如天神,稳成持重,不料这皇帝劈头就是一句浮滑之语。

虽然这话没甚出格,但自天子说来,显得别样的突兀轻慢,无来由的,她顿觉好生失落。

孟和汗正踌躇着是先禀告政事抑或将喜事呈报,却听得皇帝发话,不由一怔。

他素知这年轻皇帝不过二十六岁,但城府极深,平素喜怒不形于色,言谈又荒诞不经,但不过短短数年,不少先皇时期树立的强大党羽都在他阴晴不定的谈笑间被逐一歼灭,每想及此,孟和汗不由后背一凉。

他不敢掉以轻心,唯有拱手,谨慎作答:“回陛下话,臣的小女孛尔只斤氏,蒙兀名唤作阿茹娜,是为'纯洁'之意,过了五月初十便十八了。”微一沉吟,他微微笑道,“小女生来吉祥,她出生那日,臣赢了一场胜仗,萨满批算她主祥和安定,如今臣送女入中原,与连王世子完婚,愿将祥和之气带入皇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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